‘周围何时变得如此安静了!’注意到古怪的乞丐及时感觉到了身边的异样,他搬运自己昏迷同伴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不自觉的看向了巷子的更深处。
就像是不知何时不小心跨越了异世与现世的分界线那样,世间瞬间变得彻底无言,代表思考的语言像是丧失了一般,再无声响传出,往这里迈入的巷子已变成了脱离常识的魔境。
这个阴沉漆黑的小巷恰如其分地充斥着同它异常搭调的沉重而压抑的气氛,就连空气都似乎变得干燥,一切的色调好像也逐渐凋零衰退,整个小巷仿佛变成了一间狭小的单人牢房,即使想要逃离此处,一道看不见也摸不着的虚无之门也会把人牢牢困在这里。
小巷内所有的存在似乎都被一种巨大的透明塑料袋覆盖着,空气几乎完全凝固,时间的流逝也为之停滞了下来,刹那于此刻宛若永恒,一切即有的存在,人感知到的也好,人类无法感知到的也罢,它们都侧身作楫,就像是某种原始的仪式里最虔诚的信徒那样,为“他”献上真挚的祝福。
“那家伙到底是什么妖怪啊!?”乞丐回想着那个其貌不扬的青年,颤抖的喃喃自语道,“这还是武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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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倒,这是形容这场对决最为恰当的词汇。
灰与蓝的身影如疾风般互相追逐,交错,一招一式一剑一拳的摩擦间,碰撞恍如洪流奔腾不息,凶猛暴力,让人望而却步。
而优势,却显而易见的,在蓝方一边。
这蓝衣女剑客,每出一剑,俱都是剑芒四射,烈风起卷,气势如虹,强临霸道,而反观那灰衣青年伊川樊,应对之法却不过是左摇右躲,极力闪避,绕是如此,每一剑也都会让他血花四溅,几轮交锋下来,他浑身上下已是多了十数道剑口了。
伊川樊对此叫苦不迭,可却偏偏反击无门,这女子绝非她面相一般娇弱,正相反她的内息浑厚磅礴,沉重凝实,运气入剑,原本纤细轻极的剑刃竟变得如同实心的铁柱一般,根本无可撼动,原本以赤手空拳对阵便已是落了下风,如今还无法挪开女子的剑路,伊川樊基本只剩下了拼命闪躲这个选项。
这女子显然也看出了这点,她往剑上运的内力越强,她挥舞剑的手法就越巧,行路刁钻,势头强劲,叫伊川樊要挡是无力硬接,想躲也是无法闪避。
小巷本就狭窄,两堵厚实的墙壁之间的距离仅有数尺,两个人平行站在这里几乎便已占据了所有位置,原本的话,在这种地方打斗,该是空手有利,可这女子身法卓越多变,似鬼魅迷踪,踏着这墙壁反复弹跳,上下自如,剑路竟被她使得是铺天盖地,不止左右两方,就连半空地下也给完全囊盖住了。
这让原本就只能被动躲闪的伊川樊更加施展不开,他竭尽全力,却连自保也颇为狼狈,更加莫说反击了。
但伊川樊却不是笨蛋,对方轻功较之自己更高,又有兵器之利,此刻更有地势之优,他完全放弃了与对方缠斗的打算与可能,一边尽可能以少受伤为目的防守,一边拼命的向巷子后方疾驰。
于是这边形成了一副怪异的画卷,伊川樊整个人手忙脚乱,狼狈仓惶的后退,而女子则气势汹汹,身轻如燕的追击,两个人不知不觉进入了一个奇妙的节奏,谁也未能奈何得了谁,同时谁也未能止住谁。
两人步伐奇快无比,这狭窄小巷虽然狭长,但却终究不是无限,两人全力飞奔之下,只是一盏茶的时间,这小巷便已快通了底,现下,两人只需再几息的功夫便能离开这拥堵暗淡的巷子。
眼见昏暗巷子里逐渐传来了耀眼的光芒,伊川樊与那女剑客不约而同的明白道,两人这麻烦的僵局在踏出巷子的那一刻必然会有所转机。
两个人心领神会,彼此均是猛地一蹬腿,全力开始加速,定要与对方争个快慢。
结果,那剑客虽然身法莫测,轻灵难辨,但单纯的爆发却似乎不比伊川樊更高一筹,因而两人虽是同时加速,但伊川樊本身便占了一个距离优势,自然而然的便先女子一步离开了巷子。
而先一步出巷的优势便再此时立即彰显了出来,先前两人的眼睛都已经适应了昏暗的巷子,而此刻却正是朝阳高升,阳光最为耀眼的时候,巷子内外的光线强度可谓天上地下,两人突然变换这光照环境,自然是免不掉要闭上眼重新适应一番,而这期间失去光明陷入黑暗的空隙,将成为二人分出胜负的关键。
强烈的光线令两人睁不开眼,但伊川樊先一步离开巷子,并且他是以后退的方式背朝阳光出来的,他所受得影响自然比那女子轻微的多,他半眯着眼,由于身体形成的阴影并未遭到阳光的直射。
但女子却完全相反,她是追逐着伊川樊出来的,因而她是正面对准了阳光,铺面而来的光线如同无数的刀尖,刺的她眼睛生疼,只好慌忙以眼皮为盾,阻碍的光线的传递,可这样一来她的视野变陷入了漆黑,但她也不亏是临敌经验丰富的老手,第一时间便把剑横在了面门前,既能防止敌人进攻要害,又能截断光线的直射。
机不可失!
深刻明白这个道理的伊川樊见女子攻势终于出现停滞,立时便一改守势向前出招,但他的目标却不是女子本身,而是女子手中的利剑。
他一边快攻一边脱下自己的外衣,那粗布制成的长衣被他拧作一团,随着他挥手飞出,缠绕在了女子的剑锋之上,一招得手,伊川樊立即变手,抓住自己的长衣开始快速扭转,让原本就结实的长衣一圈又一圈的缠上剑刃,将整柄剑都密不透风的包裹了起来。
原来他是准备以此夺剑,粗布制的衣服十分粗糙耐磨,这样一圈圈卷在一起就更是结实,若是想要以剑强行斩断,不单是没有那么容易,就连手腕都还有可能被敌方扭伤,如果对方是一般的武人,或许他这一着便已得手了,但这女剑客却是远非寻常武者可比的。
伊川樊的长衣刚刚裹住剑刃,他还未来得及用力去夺剑,那女剑客便感知到了自己宝剑上的异物,她改用左手来捂住眼睛,以此挪开用来挡住光线的剑刃,又将剑置于胸前,那持剑的右手上下一抖,丹田热气开始以最快的速度流转于四肢百骸,霎时间便完成内功运作的一个周天,并且伴随着她的一声娇喝,那奔流似的内息又尽数聚集到了她的剑上,宛如龙吟嚎哮一般的奔腾剑气从剑身上满溢而出,原本层层叠叠包裹住剑身的大衣竟即刻变作了一团碎布,被风吹得四散纷飞。
【华山派的龙腾四海剑法!?而且这剑气之浑厚周全,已经练到四方俱至的水平了!这女的到底是……】
在武人的对决中,棋差一着,满盘皆输。
伊川樊因为女子那剑术之高明,不知不觉间楞了一下,他维持着一动不动的样子停在了原地,甚至没有注意到女子已经睁开了眼。
女子此前内功全力施展,周身内息圆满,浑身精神抖擞,她见伊川樊在自己身前呆若木鸡,武人的本能促使她想也不想,立即便呼出一口气,运气入手,端的便向着伊川樊的脑壳拍了一掌。
这一掌本就势如破竹,攻无不克,加上伊川樊本人还在思前想后,根本没来得及反应,竟是结结实实吃一击,整个人轰然飞出,当场便成了一个倒地葫芦,摔的七荤八素,不省人事。
那女子也是吃了一惊,她完全没想到难缠至厮的伊川樊会突然被这种简单的招数击中,这青年身无内力,而自己这一掌又运足了劲,该不会,打死他了吧!?
想到此处,这女子慌忙放下剑,快步走到倒地的伊川樊身旁,蹲下身,轻轻把手指贴到了他的嘴唇上,温热的气息缓缓从伊川樊嘴中流到女子的指间,男子绵长的呼吸不紧不慢,徐徐有力,看来只是昏过去了而已。
女子庆幸似的呼了口气,接着她站起身,有些僵硬的扫视了一下四周,这里似乎是北平城巷子通向的郊外地区,哪怕此刻是在红火大太阳底下,空旷的地段里也一个人都没有,想来这女子倒也是颇为走运,她和伊川樊两个人打了那么远,居然都没半个人看见这里的事。
不过这却并不单单只是运气而已,当她找上伊川樊放对的时候起,她便命令过部下要疏散无关行人了,毕竟这是六扇门办案,岂能轻易把老百姓卷进来。
她转过身,歪着头看了看巷子那边,在那一片漆黑的延伸过后,是数量可观的便衣捕快,他们行动井然有序,有条不紊,正快步向此处赶来。
“待会儿让他们把这男人抬回去好了,对了,还得让他们准备好金疮药,到时候在路上便可以给这男人先把伤口的血止住了。”女子说着收起了自己的宝剑,她向着巷子里走了两步,正准备向漆黑的长巷里喊话通知手下之际,异变却突兀发生了。
在她的身后,伊川樊摇摇晃晃,仿佛不倒翁般东倒西歪的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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